【鲍子私塾课堂】一天一则《论语》·第61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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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则，读懂《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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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佾篇第三
[今译]
鲁哀公问宰我祭祀土地神的(牌位)用什么木料。宰我答道：“夏朝用松木，殷代用柏木，周代用栗木。（用栗木的）意思是要使民战战栗栗。”孔子听到这话，说：“已经做过的事不能再开脱了，已经做成的事不能再劝阻了，已经过去的事也不再追究了。（以后再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注释]
① 社：土地神。这里指的是土地神的木头牌位。 宰我：姓宰，名予，字子我。又称宰我。孔子弟子。
② 夏后氏：本是部落名。相传禹是部落领袖。后世指夏朝的人，就称“夏后氏”。以：用。
③ 战栗：因害怕而发抖，哆嗦。
④ 遂：已经完成，成功。 谏：规劝，使改正错误。 咎：责备。
[导读]
宰我的话，前面都是对的，错只错在最后一句：“使民战栗”。难道政治或政府是要人民害怕而战栗的吗？如果一个政府是通过恐怖政策来压服人民的，那它不简直就是黑社会，恐怖组织吗？所以，孔子很生气。
再说，周朝是孔子最推崇的朝代，它的政治理念是以德治国，以礼治国，德和礼难道是让人害怕的吗？宰我的话简直是往周朝的脸上抹黑，这更是孔子不能容忍的。
[花时间读书社授课原创分享]
有个成语，叫既往不咎，就是从这则来的。
我跟大家讲过，凡是提到鲁哀公，都是孔子多少岁以后的事情，还记得吗？68岁以后。孔子55岁离开鲁国，鲁国国君是鲁定公。孔子68岁回国以后，鲁国国君是鲁哀公。读《论语》，你们应该能大致判断出来。
鲁哀公这次不是问孔子问题，他问的是孔子的学生，宰我。这个名字有意思吧，宰我。我有个学生说这个名字咋这么糟糕，宰我、宰我，把我宰了。那不是这个意思。宰，不是我们后来讲的宰牛宰羊的意思，而是宰相的宰的意思，主宰嘛。宰我这个名字，其实真的特别好，非常有现代性，宰我，主宰自己，自我作主，民主意识，自由意志，都有了，真的很好。但是你们知道，孔子骂宰我骂得很厉害。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宰我大白天睡觉，孔子骂他，简直是千古一骂，从古至今，没有哪个老师骂学生骂得这么厉害，直到现在，谁不知道宰我是“朽木不可雕”啊！但宰我的确是非常有能力的一个人，宰我真的是宰相之才啊。
《史记》记载，楚国楚昭王曾经想分封给孔子一块土地，楚昭王手下有一个人就阻止楚昭王，问，你手下做思想政治工作的有没有一个人比得上颜回的？楚昭王说没有。再问，你手下管理部门有没有像宰我那么能干的？没有。又问，你手下搞外交的有没有像子贡的？没有。还问，你手下带领三军打仗的有没有像子路的？还是没有。这里面就提到了宰我，四大人才之一。宰我最擅长的，是做政府管理工作，有宰相之才。孔子手下，是一个人才大智库。当时各国的国君，可能都到孔子那里找人才。
孔子不大喜欢宰我。但是宰我对孔子的态度，很有意思。孔子骂过很多学生，但这些学生对孔子都很好。孔子骂过冉求，要把冉求开除，但冉求对孔子一点都不生气。孔子骂宰我骂得那么厉害，孔子死后，把孔子往高处抬的，一个是子贡，一个是宰予，两人是最得力的干将。宰予直接说，自神明以来未有如孔子也，自有人类以来没有人能超越孔子。孔子之前，有尧舜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周公，这都是连孔子都很佩服的人，但宰予说，自神明以来未有如孔子也，你看他对老师的评价有多高。
孔子的这些学生纯朴啊，能忍人所不能忍，他也没觉得是忍，老师骂我很正常嘛。不像今天的人，人不厚道，人性浇薄，受不得一点点委屈，眦睚必报，老师一点批评不得学生。我有时候跟中学生讲，你们不要动不动就说伤自尊心。我们宣传上有个问题，老说不能骂学生，骂学生会伤他自尊心，学生就觉得对呀，他骂我就伤我自尊心了，不活了。你反而强化了他的意识，让他变脆弱了。我们中国传统的教育是什么，老师骂了，家长骂了，很正常，不丢人的。所以我说今天我们在教育观念上的灌输有点问题，渐渐人性就变得浇薄，惹不得，说不得。老师、家长一批评，孩子跳楼了，很悲剧。
那么这里鲁哀公问宰我，你们发现什么没有？就是宰我这些学生通过跟孔子学习，都进入上流社会了，能跟国君坐在一起聊天了，获得了社会地位、政治地位。鲁哀公问宰我祭祀土地神的牌位用什么木料？宰我的回答，前面知识性的都没问题：夏朝用松树木，殷商用柏树木，周朝用栗树木。这些都没问题。问题在后面，他画蛇添足，讲了一句话：“使民战栗”，用栗树木是让老百姓怕我。
宰我的回答，前面是知识性的，是事实判断，后面是什么？是价值判断。正是后面这句话让孔子很生气。一个好的政治，是让人民信服你，不是让人民害怕你呀！周朝是以德以礼治天下，讲仁爱，又不是以恐怖的军管来治天下。所以孔子认为宰我的这种说法，第一，侮辱了周朝；第二，倡导了一种极坏的价值观。秦朝才是使民战栗呢！你宰我把周文王、周武王搞成夏桀商纣了，这是对周朝的侮辱性，所以孔子很生气。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还能怎么样呢，只好既往不咎。但下面，孔子有一句潜台词，宰我你以后可不能再胡说了。
孔子维护的是一种价值，维系统治绝不可以有恐怖手段这一个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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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鹏山：文学博士，学者、作家，上海开放大学教授，多所大学兼职教授，中国孔子基金会学术委员会委员等。央视“百家讲坛”主讲嘉宾，主讲《鲍鹏山新说水浒》、《孔子是怎样炼成的》。《光明日报》、《中国周刊》、《儒风大家》、《美文》、《中学生阅读》等报纸杂志专栏作家。
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古代文化的教学与研究。出版《风流去》、《孔子传》、《孔子如来》、《中国人的心灵：三千年理智与情感》、《先秦诸子八大家》、《论语导读》、诗集《致命倾诉》等著作十多部。作品被选入人教版全国统编高中语文教材及多省市自编的各类大学、中学语文教材。
2013年9月，上海创办溥江学堂。
2014年6月，北京创办花时间读书社。
2015年9月，北京溥江学堂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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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转载自微信公众号：鲍鹏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