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史中的女性不应被掩盖

原文作者：Igor Luk’yanchuk & Valerii M. Vinokur

上月，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以已故的Mary W. Jackson的名字命名其位于华盛顿特区的总部大楼。Jackson是该机构第一位黑人女工程师，也是一位航空学专家，专门研究飞机周围的空气流动方式。这是一个感伤的时刻，因为对Jackson的认可到来时，她已逝世十多年。的确，如果不是因为Margot Lee Shetterly出版于2016年的《隐藏人物》（Hidden Figures）一书及同年发行的衍生电影，她的成就可能不会获得这样程度的曝光。书和电影均讲述一群黑人女数学家的故事，其中之一即是曾在汉普顿兰利研究中心工作的Jackson。

以Jackson的名字来命名华盛顿特区的一幢政府大楼的确值得关住，但这也只是朝着解决科学史和工程史研究中更广泛的问题所迈出的一小步。在妇女历史月即将结束之际，我们清楚地认识到科学史文献（包括《自然》的大部分档案）多么缺乏对女性研究者、特别是那些来自边缘化群体的研究者成就的承认。她们的工作被长期掩盖，有时甚至从记录中被抹去，但人们正采取措施纠正这些错误。

Mary W. Jackson对工程学的贡献，在NASA总部大楼的命名中终获认可。图源：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兰利研究中心

与大多数领域一样，男性（通常是白人男性和来自高收入国家研究机构的男性）在科学史学家群体和科学史期刊上发表的学术研究中占据主导地位。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疫情加剧了对女历史学家的排挤。科学史期刊Isis发现投稿的女性人数急剧下降。男性和女性作者在2020年一月和二月间投稿数量相仿，但自去年三月以来，男性作者的数量远超女性作者，达到了后者的三倍有余，这可能是因为疫情封锁开始后，更多女性承担起了照料和家务责任。

然而，新一代科学史学家正逐步登上舞台，随之而来可能是打破常规。《自然》采访了其中几位研究者，他们中有男有女。这些研究者描述了其中一些问题的根源，并着重谈及了那些为实现更多样化、更包容和更全球化的科学史所做出的努力。

研究者们反复提及，科学史和工程史上有多少文献是围绕“伟大英雄科学家”叙事而设计的。“伟大英雄科学家”们，通常是凭借某些特殊见识或天才力量，以一己之力取得突破的男性。在记录中表明有合作者的地方，这些合作者也更有可能是男性。这些都不是什么新奇或令人惊讶的现象。科学充斥着种族主义与性别歧视。放眼历史和全世界，科学始终在继续发展，无论是在女性被剥夺接受教育的机会之时，不被允许参与实验室工作和田野考察之时，还是被学术界、出版物和学术团体根深蒂固的秩序所排斥之时。女性所做出的贡献，尤其是来自于有色女性的贡献，即便未被故意抹去，也常常被掩盖。

Heba Abd el Gawad，一名在开罗工作的伦敦大学学院历史学家，讲述了一位女发掘者的故事，19世纪80年代她曾与埃及古物学家兼优生主义者Flinders Petrie共事。遗憾的是，我们永远无法得知她的身份，因为记载中只有她父亲的名字：Mohammed Hassan。她需要提供父亲的名字才能得到工作，这一做法在现今某些国家仍然存在。el Gawad解释说，Petrie从未想起来询问这位女同事的真实姓名。

在科学史研究中，档案手稿是建构研究乃至整个职业生涯的主要证据来源之一。用现在的话说，此类文档相当于期刊文章或学术专著。因此，如果历史学家要从一个更为兼容并包的角度切入的话，必须扩充证据来源；为此，他们需要寻觅那些被消音的声音，承认那些一度被否认的贡献。这一过程正在发生。

来自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的历史学家Sarah Qidwai表示，不同语言的口述史可以作为信息来源，可被纳入档案的个人手工制品亦然。一部五卷百科全书将于未来几年内出版，其中收录了来自女性科学家的第一手材料资源，包括书面资源、图像、以及音频和其他材料链接。这部暂定名为《性别、殖民主义与科学，1750-1950》的作品正由Donald Opitz，一名来自位于伊利诺伊州芝加哥市德保罗大学的历史学家，和来自马萨诸塞大学阿默斯特分校的生物学家兼性别研究学者Banu Subramaniam共同编辑。

在英国利兹大学研究女性与技术的Emily Rees说，如果不对档案进行扩展，这些隐藏的人物便无法现身。Rees和她的同事们正试图通过他们名为“令人振奋的女性”的项目来达成这一目的：他们正在搜索会议档案和其他未被充分开发的资源，以获取来自欧洲和北美以外地区的女性工程师所做贡献的相关信息。

涉及科学史的领先机构也开始了行动。去年7月，英国科学史学会举办了一场全球性的数字节，意在解决一些问题，诸如如何找出档案材料中未得到充分呈现的声音。在高校中，教职工与学生间正在形成激动人心的合作，例如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学生主导项目 “西方之外的科学”。

所有这些工作都需要时间、组织、资金，以及承认纳入长期边缘化研究人员视角具有其重要性。这并不一定意味着要提出一个新的“无名天才”列表加到“伟大英雄”叙事中去。正如英国剑桥大学历史学家Patricia Fara所指出的那样，女科学家的传记也可能延续刻板印象。历史的各个领域都在经历反思和改变。既然女性要获得应有的认可，科学史同样不应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