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可能被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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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三炮是解放前我们老家那一代最大的一股土匪,四川话叫做“棒客”。“棒客”跟“撬杆”不是一回事,棒客是劫道绑票的,撬杆是溜索飞梁的,作为一个棒客,蒋三炮的名头要比一般的绿林好汉强很多,以至于威名一直流传到了他死后很多很多年,比如说我小时候。

我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大人还在拿蒋三炮吓唬小孩子,比如“再调皮就把你送给蒋三炮”之类的。最神奇的事情是我都上高中了,还听过村里老人嚷嚷年轻人,“就你还做买卖,怕是只有跟到蒋三炮做不要本钱的买卖!”


就这么牛。


当然现在那一批老人都不在了,估计蒋三炮的名头是彻底的没有了吧。


但是蒋三炮的故事注定会在我这里流传很久很久,一来是我这人喜欢讲故事,二来则是因为我专门去了解过这帮土匪,包括他们当时匪帮里的小喽啰、了解实情的老人。我外公的父母最早是在茶马古道上面做生意,途中就得要经过蒋三炮的地盘,因此少不得要给他“上贡”,我可以说从小就是在蒋三炮的故事里长大的。



关于蒋三炮,最有名的就是他那“三炮”。


他有三门山炮,不知道哪儿搞来的,那个年头有点鸟铳土炮就可以占山为王,有制式山炮那还得了?蒋三炮的名头就是这么来的,遇到难打的寨子,就得面对他那著名的“三炮”。


第一炮,叫“鬼点灯”,半夜三更冷不丁一炮就砸在你大门上面,当场连大门带门楼子都崩个稀碎,整个寨子就得炸锅;


第二炮,叫“倒抽筋”,等着寨子里的人一窝蜂往后门夺路而逃,早就埋伏好的第二炮就响了,对准后门就是一炮,逃跑的人迎头就是个满脸花;


第三炮,叫“虎掏心”,前无出路后无退路,就三门炮一起攒劲往寨子中心打,一般三五发炮弹就差不多了,多大的寨子都要炸窝。


他等的就是这个炸窝。


炸窝的人是不长脑子的,什么柴门、猪圈、牛棚、围墙,但凡是个爬的上去的地方就有人往外爬。蒋三炮的人早就埋伏在墙角等着,手里拿着个叫做“钩镰”的家伙,实际上就是个杀过年猪的时候挂猪肉的铁钩子,两头都是钩子,中间有个链环,逮住人不由分说就往身上随便什么地方一钩,钩住就不怕你跑。



大概就这种铁钩子。



从这三炮可以看出来,蒋三炮是个套路满满而且心狠手辣的人,逮“人票”简直是一绝。“人票”绑回去,连惊带吓还挨了一钩子,不少直接就死了;寨子里不重要的人也逃不过蒋三炮的魔爪,拖出来一看不是要紧的人,当场就要吃枪子。只有小少爷大小姐,虽然挨了一钩子倒也好生伺候着,给上药治伤,到时候好要赎金。



这是打寨子,能够起寨子的人家少说也得是个中等以上的地主,兵荒马乱的年月是自备有武装的,就算是蒋三炮有手段,毕竟也是有风险的,所以打寨子其实很少见,是蒋三炮后来混得不怎么样的时候才有的事情。混得好谁打寨子呢?


蒋三炮原来是劫道为主,也算不上纯粹劫道,跳出来大喝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那种肯定是不行。实际上他一直跟镖局有勾连,镖局的人收了银子,大半其实是给了他,镖局保护的客商自然是一路平安;也有自带武装的商队,这种是“硬茬口”蒋三炮也啃不动。到底有那种不识相的,既不肯雇镖局又没有武装,才有被蒋三炮劫了的。


我外公说他就亲眼见过被蒋三炮劫了的客商,并不当场杀死,而是屁股上横竖各两刀。这一共四刀非常的恶毒,刚好把你臀大肌连通大腿后面的肌肉全部切断,想站起来是不可能的,只好趴在地上哀嚎,却也短时间内断不了气。

清末明初的时候,茶马古道一时还没有完全断绝,走乐山往雅安地界上去康定、再往西藏的商路还是很繁荣的,时不时有商队经过。就看见被蒋三炮劫了的商队,一地都是被断了腿的人,却又没死,一边哀嚎着一边挥舞着手,想要抓住我曾外祖父商队里的马腿、车轱辘、人脚。


镖师不停的喊“镖号”,一面还不住的吆喝,“不许救人,快走快走!”


很显然蒋三炮的人就躲在不远的地方,看谁不长眼,他们不杀死这些客商可不是什么“仁慈”,那是对过往客商的一种警告,不交“过路费”就是这个下场。


于是堂堂的“官道”简直成了修罗场,满地是拖着腿爬着的人在哀嚎、求告,滚在尘土里血肉模糊。我外公后来去了抗美援朝战场,也算是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到老了依旧忘不了那个场景,“太惨了,太惨了”,他一边摇着头一边跟我絮叨,那时候我还小,还不大知道人“死不了活不了”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最恶毒的人莫过于让人“死不了也活不了”,蒋三炮的恶名就是这么来的,他在茶马古道上面客商心中莫过于活阎王一样的存在,能不惹尽量不要惹。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在蒋三炮的土匪窝附近,这人名声好得出奇。


总而言之:你只需要对付蒋三炮这一个土匪,而不用担心别的土匪,别说土匪了,在他地盘上你连个叫花子也别想碰到


别的地方都是土匪窝子连着土匪窝子,刚打发了张大王、又遇上李老大,转个弯撞上王司令。在蒋三炮的地盘上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在那个天下大乱的年代,他地盘上的治安好得出奇,别说小土匪什么的,连偷鸡摸狗都没有。只要交了“过路费”你就放心大胆的走,镖局会送你出蒋三炮的地盘,除了偶尔可能会碰到“修罗场”那种撕心裂肺的哀嚎,别的啥事都没有。到了蒋三炮地盘边界,镖师跟你挥手告别:拜拜了您嘞!这说明你已经出了蒋三炮的势力范围,以后就自求多福吧。


所以茶马古道上的客商对于蒋三炮实际上是又敬又怕,如果他真的能够统一川西江湖倒也省事儿,这不就跟正规的政府一样了吗?怕倒也是真的怕,活阎王的手段还是很令人心惊胆战的。


你想一想,前面给你一炮、后面给你一炮、中间给你开个花,跳墙头出去迎接你的又是铁钩子;或者屁股上挨横竖四刀,趴在尘土里“警示”后人,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瘆人。


不管你怎么看他吧,反正这就是悍匪蒋三炮。



蒋三炮的衰落,是个更有传奇性的事情。


蒋三炮从没有在任何人的手里吃过亏,地方大地主也好、成都大邑县的刘家也罢,哪怕是后来的刘湘、刘文辉叔侄俩都没能把他怎么样。这人一直在川西的大山里流窜,剿得急了他钻山沟,松了又跑出来。直到蒋委员长入川,他依然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但是日子确实是过得很紧张。


后来茶马古道就断了。


茶马古道的断绝,从最后一任四川总督赵尔丰死亡开始,一直到解放后川藏公路通车才再次恢复,茶马古道那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响了上千年的马铃、号子,逐渐寂静下来,跟乱糟糟的国内形势形成了鲜明对比。


蒋三炮作为一个土匪当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给他交“过路费”的人越来越少了,至于到底为什么少了,按照他那种残忍决绝的性格以及那个不是特别大的大脑,估计是搞不明白的。


人都不过路了,你还收个鸡毛的过路费



我是从我们村另一个老人那里得知蒋三炮后来的故事的。


他其实就是蒋三炮的手下喽啰兵,不过属于那种十四五岁没饭吃,跑上山混饭的那种,一来出身确实贫苦,二来他上山那会儿,蒋三炮已经出事了,所以解放后没怎么为难他。


蒋委员长进四川以后,蒋三炮居然还递过“名帖”,跑去认“家门”。我估计蒋委员长根本就没看到蒋三炮的名帖,不妨假设一下,蒋光头要是看到了名帖,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家门”,不晓得会不会骂一句“娘希匹”。


不管骂不骂娘希匹,浙江的蒋光头自然跟四川的蒋三炮不可能对路子,蒋三炮这个时候已经揭不开锅了,尽管没有日本鬼子打过来,生路也成了大问题。蒋三炮这个时候开始去打“寨子”的,实际上就是硬着头皮去打有院墙、有家丁的大地主家,有松活饭吃的土匪都不会干这种事情。最开始蒋三炮也没有那么狗急跳墙,最多三更半夜端一盆狗血泼在地主家大门上,第二天晚上地主自然会挑一担谷子放在门口,土匪就给打发了。


逐渐泼狗血也不好使了。


泼狗血有效的前提是地主家真的有余粮,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你只能泼人血。




地主家余粮哪儿去了,这事儿很值得思考。


一种说法是拿去抗战去了,但是抗战前线官兵确实又吃不饱饭饿得半死不活的。另一种说法是拿去美国换军火去了,但是现在我们知道,罗斯福、杜鲁门先后为此事骂过蒋委员长的祖宗十八代。


当然了蒋三炮想不到这些,他只知道没有余粮他就得饿死。有件事情让他感觉大事不妙,有次他三炮打下洪雅县一个大地主家,钩了少爷要赎金,赎金没要到,地主家里人把老爷太太两具尸首抬上山了。


劫道早就行不通,现在打寨子也没用了,咋办?


好办,蒋三炮也顾不得“家门”情谊,打起了蒋委员长的主意。


他要劫军粮


刚开始劫军粮其实屁事儿没有,就押送军粮那些后方的壮丁部队,不说一触即溃,最多算是放两枪对得起蒋委员长的工资。我们村那老土匪说的,瞄准当官的打,当官的一个纵身就跳到石头堆后头半天抬不起脑袋,等他再次抬起头来,保准手下一个兵不剩,都跑了。


这时候当官的自然垂头丧气,蒋三炮的人再给当官的礼送下山,粮食就算他蒋三炮的了。


反正都姓蒋,也无求所谓。


有求所谓的时候已经晚了,蒋三炮的毙命,无求所谓多少次都没问题,有求所谓,一次足够。


蒋三炮最后一次劫到蒋委员长的“军粮”,数量少得可怜,价值却高得吓人。村里那个老土匪说的,那天打跑了壮丁,留下来的军官却无论如何都不肯下山,还抽出“盒子炮”要拼命,被土匪乱刀砍死在屋檐坎下面,临死还朝蒋三炮开了一枪,打在屋顶上,打掉了好大一片瓦。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粮食,而是一捆一捆的美元,用防水的油纸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塞在粮食下面掩人耳目。



老土匪说的,他那时候就觉得不对劲,这肯定不对劲。但是蒋三炮完全没有意识到任何问题,反而高兴得脸都快要笑烂了,那可是美元啊,美元!


但是我完全不相信老土匪的话,他也是事后诸葛亮这么说而已,我不相信他都能看出不对劲,蒋三炮会看不出来,毕竟那时候他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身子骨长成了,脑子还差得远。


我也不相信他说的,他再一次跟蒋三炮去劫军粮,他看出了什么端倪这种鬼话。他说他早就看那个队伍不对劲,都不是那种壮丁,而是一些精神板正的精兵。他要是真的看出来了,没有理由不跟蒋三炮讲,这个说法多半也是事后诸葛亮。


蒋三炮的枪一响,盖在“粮食”上面的毡布掀开,下面是“歪把子”。



老土匪能逃出命来,还是多亏了蒋委员长的美元,用油纸布捆得严严实实的,刚好在水里能飘起来。老土匪抱着一捆美元就跳了青衣江,用裤腰带把自己捆在美元上就那么一直漂,漂到我们村子里才搁浅在一片浅滩上面,把美元藏起来,跑去地主家扛长工。


这个事儿我信,那捆美元我见过,我亲眼看着老土匪烧掉的。那已经是80年代末期的事情了,就是在他家的猪圈里烧的,他后来还为这事儿气得跳脚,当然也没敢太过声张。当时他以为美元再也不可能兑换了,留着是个祸患,但是后来没几年就可以兑换,却已经烧成了灰。


人就是这样子的,没有富贵命,抱着一捆美元也没得花。



至于蒋三炮,他当然是当场就被蒋委员长的歪把子打得稀碎,只不过他被打得稀碎之前有没有想通他到底为啥死的,我就不知道了,老土匪也不可能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没人知道了。


我估计他到死都没想通,怎么就发了一笔横财之后立刻就被打得稀碎。


其实道理很简单,就跟他当初飞黄腾达横行霸道的时候一样,他不允许他的地盘上有别人收保护费,那么蒋委员长呢?蒋委员长就允许自己的地盘上有人劫军粮?难道蒋委员长还没有你一个土匪蒋三炮懂道理懂帝王心术?


论抢劫,论收过路费,你蒋三炮拿头去跟蒋委员长比?


这个“蒋匪帮”,跟那个“蒋匪帮”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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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龙牙是一名身在西藏戍边数十年的军人,保卫着祖国的同时,他热爱文学和写作,对时政问题、社会新闻有着独到的见解如果你也对边防生活、时政问题感兴趣,如果你想深入了解现代化农业,欢迎关注公众号“龙牙的一座山“、小号“黄科长锐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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