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寒之花20年:最好的男人生长在什么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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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大V独立团】团员公众号:李不太白(作者:李不太白,ID:oursir)。
山河岁月空惆怅
1933年,有三个人,有三个愿望。
一个呢,希望十六七岁的姑娘有新裤子穿。
一个呢,希望将来人人能坐抽水马桶大便。
第三个人,就悲催了,因为他老是做噩梦,在漫长冬夜里,只感到冷,觉得饿,只听见许多许多人的哭声。
前面的叫章衣萍,函授学社社长,大概跟早期的俞敏洪差不多吧。
后面的叫周谷城,很有名的历史学家。
最后悲催的那个是巴金,我们都知道的文人。
遥遥无尽头的黑夜,前方又看不到一颗星光,难怪人们把梦做得那么胆小,在微微的笑声里,就掺着了泪花。
彼时,东三省已沦陷,“淞沪抗战”也已爆发,中央军正在第四次对红军进行围剿。
日子要怎么过,明天的明天,在哪儿?
林语堂最大的梦,不过是能有小小一片的不打仗、无苛税、换门牌不要钱、人民不必跑入租界而可以安居乐业的干净土地。
他说:“从前也曾投身武汉国民政府,亲眼看见一个不贪污、不爱钱、不骗人、不说空话的政府,到如今,南柯一梦仍是南柯一梦。”
杂志编辑金仲华,则祈祷着有一天,饥馑和死亡能不再追袭着大部分中国人。
1933聆听民国,真是山河岁月空惆怅。
黑夜深寒,却有人生出一团火来。
丈夫许国,不必相送
此前十年,31岁的梁漱溟,辞去了北大工作。
他丢下大学教授的美差,不是为了另谋高就,而是要顺着他爹的足迹,为破败的土地找一条路。他的父亲梁济,早年眼见社会的魂丢了,自己又无力改变,便投湖自杀了。
老子的倔强,刺激了儿子。梁漱溟当下发了重誓,“我梁漱溟要在‘中国问题’这个大背景下进行思考,讨个究竟。”
他发现的路径,是农村。他要通过改变农民,寻求民族自救之路。
他跑到乡村,试图让农民浑沌的大脑变得开明起来,由此重新建立中国新秩序。
梁漱溟的想法看起来很好,蓝图很美。
然而农村问题之深,远超他的预料,可是就算山阻路远,也不能叫他改道他途了。
他南下广州,北去河南,又到山东,屁颠屁颠地搞村治学院,好说歹说拉来农民做学员。乡人不来,他就弄出“下乡实习教学法”,挽起裤腿出门做乡村教育。
观察到农民图实在,梁漱溟又去发展合作社,搞农业改良,帮助农民提高产量。农民不讲卫生,常生病,他就搞卫生常识培训,慢慢建起乡村卫生院来。
梁漱溟精通儒学、印度哲学,悲天悯人,有大同社会的理想。他于是尝试着把村长变成教师,兼作学校领导。他做着这样的梦,把政府和民众的关系,化为先生、学生的关系。
梁漱溟步履不停的救国努力,超越了政党,这让他世界闻名。
但他不喜欢被当作教育家,他说自己不是做学问的,“匹夫不可夺志”罢了。
同一时期,从美国耶鲁大学归来的晏阳初,在游历了古老大地的19个省后,惊讶地发现90%的中国人竟然都是文盲,而彼时英国文盲率只有3%,法国、日本也仅为4%。
耶鲁大学的高材生晏阳初,沉默了。他决定为这片久别重逢的故土奉献平生。
他的“平民教育计划”声势越做越大,他们的影响遍及各地,仅长沙就有100多位义务教员加入,其中一位青年人叫毛泽东。
受晏阳初影响,毛教员开始觉悟到,革命要从下而上,而方法要简单、经济、实用。
与他做同行的,还有一位金陵大学、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高材生,陶行知。他的理念是“生活教育”、“社会即学校”,他用南京郊外的晓庄做示范,到乡村去实践,躬身力行。
晏阳初与陶行知,时称“南陶北晏”,致力平民教育70年,被誉为“世界平民教育运动之父”。
美国大学者杜威说,这三人,其实本可以有机会成为中国的“圣雄甘地”。
故土凋零,先生齐出
再往前十年,北大迎来第六任校长蔡元培。
在北大,蔡元培像老母鸡孵蛋一样,正用他全部的温热,执念着“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教育理想,哺育着这个国家的未来。
蔡元培的“教育救国论”,和别人不一样。
他在德国待过,了解大学在德国崛起中作用。他的教育救国论,更具体为“学术救国”。
在他的心中,燃烧着一团火,他要用这个火花,培养、点燃一大批学者。有了学者,国家就有了希望,就能走向富强。
这个参与过戊戌变法的男人,历经乱世,他断发习过兵操,试制过炸药,发起过反法俄运动,参加过暗杀团,做过光复会会长,执掌过上海同盟会门户。
在他接任校长前,北大以腐败闻名,朋友叫他别去就职,省的污黑了自己,还有人说去他去北大是为北洋政府服务。
他觉得这些东西算个屁。比起自己要走的救国之路,在他心里,身外声名不值一钱。
他说,“中国之事,说不可办,则几无一事可办。说可办,则其实亦无不可办。”
他一面请来新文化干将陈独秀、胡适、钱玄同、刘半农、李大钊、鲁迅、沈尹默等人,一面又延聘来国学精深的辜鸿铭、刘师培、黄侃、崔适、黄节、陈汉章诸位先生,激进与保守共处校园,碰撞,思辨,兼容。
有一个叫梁漱溟的学生,考不上北大,蔡元培发现了他的佛学才华,竟然胆大妄为将他聘为教授。一起获聘的还有地质学家李四光、作家莎菲、从日本归来的徐悲鸿等。
这些教授,平均年龄仅有30多岁。
他们影响全国,是为先生。
所有人都觉得蔡元培是一位潜心修养、有求必应的得道高人,其实他不是。
早年的蔡元培也曾自负才华,目空一切。戊戌变法失败后回到绍兴办学,常常大碗喝酒,醉了以后,大骂时事,骂过之后,把大碗往窗外一扔。这样的书生意气,才可以理解他为什么一面从事教育,一面参加光复会、同盟会。
他以翰林身份去造炸弹,并世无第二人。
美国著名哲学家、教育家杜威,在北大听了蔡元培演讲后,一样感慨万千:“拿世界各国大学校长来说…在某些学科上有卓越贡献的不乏其人,但以一个校长身份,领导一所大学对一个民族和一个时代起到转折作用的,除蔡元培之外,找不到第二人。”
时评两个“无第二人”,是为一个蔡元培。
而在清华,四大导师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赵元任执教国学研究院,名动江湖。
清华校长罗家伦同样可爱,破格录取了数学只考15分的钱钟书入学。
世人都知蔡元培,可是还有一位与他并肩而立的先生,却常常被历史淡忘。
他便是梅贻琦。
梅贻琦是清华史上任期最长的校长,称为“终身校长”,以不喜欢说话著称。为什么说话那样少呢?他回答道:“为政不在多言,顾力行如何耳。”
大学者陈寅恪由衷感叹道,假如一个政府像梅先生那样,那个政府就是最理想的。
梅贻琦校长做得很民主,给予教授极大自由。开会时他就听教授们发言,终结时就说“吾从众”,即听大家的。他说校长的任务嘛,就是给教授们搬搬椅子,端端茶水。
但他思路很清楚。
他说,只有热心是于国家无补的,大家都要拿出具体的办法和行动来。
而他的具体办法,就是实行通才教育、教授治校和学术自由。
他请来吴晗、闻一多、朱自清、刘文典、潘光旦、钱钟书、华罗庚……梅贻琦用大师引领着学术与思想,引导着清华向前。
他引用孟子的话,将它修改后说,“所谓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
在他的羽翼下,清华迎来黄金六年。
他不赞成学生参与政治,认为那是进入社会后的事。他也不鼓励学生搞运动,但竭尽全力保护与营救参与学潮的学生。
他发表演讲,“青年人做事要有正确的判断和考虑,盲从是可悲的。徒凭血气之勇,是不能担当大任的。”
梅贻琦深知自己的重任。
他说,我们只要看看日本图谋中国的情形,从日本“田中奏折”就知道他处心积虑不是一天两天了。救国也不是一天的事情。我们做教师的,最好的救国办法,就是致力学术,造就有用之材,为国效力。
他屡次表露对口号式政治运动的质疑。他在开学典礼上对呼吁:“我们所注意的是持久的、树立根基的工作。做这种工作,不求速效,不慕虚名,要咬着牙,屏着息去工作。张口空话乱嚷,于实事无一些益处。”
抗战全面爆发后,举国教授、教育精英南迁,成立“西南联大”,公推梅贻琦担任联大校长。这时的梅贻琦一改过去的行事谨慎之风,遇事十分果断。
他说,当此惊涛骇浪之时,联大像一条船,我负责驾驭,必不应畏缩,坚忍前进,将来我还必要把这条船开回清华。
这些话完全不像他平和淡定的君子之风,他此刻的坚毅果敢,让人震撼。
梅贻琦的一生,只做了一件事——保护住清华这所大学。
回望那些历史岁月,李不太白心中被一种很大的能量所鼓舞,又有惘然若失的情感回荡着。
彼时,军阀混战不休,外患强敌入侵,民众穷困,国家黯淡。一群先生,却如闪耀的群星,照亮了这片大地上的黑夜,让人们的心头升起了希望的微光。
创办了南开大学、中学、女中、小学、研究所的先生张伯苓,这样说道:
“不要你赖我,我赖你。”
“大家都说中国有我,中国就有办法了。”
他们是这样说的,更是这样做的。
他们又以毕生作赔,扔给了这片土地,步履维艰,却疾步不停,一步步实施着他们对祖国山河大地深沉的、坚执的爱。
国家破败,民生凋敝,内患不息,外忧不止,政府无力,无处不沉重…统统都不是理由。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他们心中已经没有了自己,唯一能让他们斤斤计较的,就只有对家国故土的责任。
北宋的范仲淹,仰慕西汉末那个多次辞官、归隐慈溪的名士严子陵,题诗曰: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诚哉,斯言。
岁月轻狂,定非吉兆
民国一去八十年,人间何处听先生?
先生和大师所以辈出,是他们有济世的心,用自己的平生心力与行动,实践着超越一己之利的眼界与胸怀。
而时至今日,你又看见了什么?
电视里,网络上,多的是胭脂气爆棚的节目,假模假样,或一本正经装疯,卖傻,挑逗,撩骚,贩卖着酸菜和烂咸鱼的故事。
当我们转过身来,满怀希望地看着时代的思想精英时,却发现大部分人想象力的高度,已不能超过山寨大院的一根草。
他们不是一遍遍地胡说着发霉的皇宫旧事,就是用所谓写实主义的创作语言,演绎着街坊邻居的家长里短。
也许,这对追求“小确幸”的普通市民乡民来说,也没什么不好吧?
但假如一国之内,主流文化平庸到这般田地,又拿什么跟人家竞争未来呢?
跟我们精英热衷后花园的靡靡之音、鸡零狗碎不同,彼岸的牛仔总想拯救世界,开拓荒原,冲进渺渺茫茫的未知星空。
比如《荒野猎人》,比如《美国队长》、《指环王》,或《星际迷航》等,它不约而同地赞美着英雄,讲述着如何面对艰难世事,突破困局,及必不可少的能力、意志、精神、团队、组织、办法等昂扬的东西。
比如《肖申克的救赎》,比如《阿甘正传》,《辛德勒的名单》,或《泰坦尼克号》,一次次心灵问询,探索着人性的黑暗与光芒。
当西方用海洋文明的飓风,冲过大地和星际,冲过心灵的田野时,我们正在用内河文明的温柔富贵乡,打情骂俏。
如果地球上直面竞争最强的两个国家,它们熏陶国民的是这样两个东西,最后会创造出什么样的果实呢?
又会导致什么局面呢?
在荒乱世事里站起的精神,将要在和平岁月的疲沓里,像明月跌入污水沟一样,引导大家都来“和稀泥”吗?
文学和影视不应只是照搬现实。如果一切都从实际出发,那我还不如自拍呢。
它要想象,精神,激励,在跌宕起伏中给人力量和希望。世界已这副德性,为什么你不能给人一个升腾的想象呢?
假如失去想象,未来又能有多少想象空间呢?沉湎于现实逸乐浮华的社会,总有一天会再次被人戏虐。
默然奋起的,将要在吐沫横飞中长眠吗?
忆昔午桥桥上饮,长沟流月去无声。
身影远去,先生难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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