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种终结–月亮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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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补上上一篇周邦彦名作《满庭芳》

  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地卑山近,衣润费炉烟。人静乌鸢自乐,小桥外、新绿溅溅。凭栏久,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年年,如社燕,飘流瀚海,来寄修椽。且莫思身外,长近樽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

周邦彦周天王和皇帝争女人已经站在了紫禁之巅,那么柳永柳七公子永远活在女人心中只能是站在月亮之上了!

 

柳永是一个很难描述的男人。的确有才,才情上达天阙,下至黎民;所做曲词风传天下,号称“杨柳岸边,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

 

连天下第一全才苏东坡也拿柳永看自己的高度。南宋俞文豹在《吹剑续录》中记载:东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何如?”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琵琶唱‘大江东去’。”公为之绝倒。

 

王国维的《人间词话》是中国文学批评史上的泰山北斗。其中描述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须经过的三层境界,均用著名词人的经典词句来描绘。第一层境界是晏几道的“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第二层境界就是柳永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第三层境界是辛弃疾的“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柳永原名柳三变,他父亲柳宜给儿子取名很费了一番脑筋,来源估计出自《论语》: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就是说古之君子远看他的样子威仪庄严,接近他又温和可亲,听他说话又严厉不苟。

 

    柳宜据说是柳宗元的后人,但其诗词不见传于世,而他的儿子却名满天下,可见基因这个东西不靠谱,有遗传也有变异。

 

    柳宜,在南唐为监察御使,入宋后官至工部侍郎。柳永年少的时候每夜必燃烛苦读,后人因此称他读书之地为笔架山和蜡烛山。柳永曾著《劝学文》曰:“学,则庶人之子为公卿;不学,则公卿之子为庶人。”可见柳永初心还是醉于功名的。

 

    柳永对自己的才学是很自负的,看这首

《长寿乐》

尤红殢翠。近日来、陡把狂心牵系。
罗绮丛中,笙歌筵上,有个人人可意。
解严妆、巧笑姿姿,别成娇媚。
知几度、密约秦楼尽醉。
仍携手,眷恋香衾绣被。
情渐美。
算好把、夕雨朝云相继。
便是仙禁春深,御炉香袅,临轩亲试。
对天颜咫尺,定然魁甲登高第。
待恁时、等著回来贺喜。
好生地。剩与我儿利市。

 

别看我柳公子和这些烟柳巷陌里的青楼女子放纵,心里却断定自己“定然魁甲登高第”,且“等著回来贺喜。”然后发红包,“剩与我儿利市”。

 

柳永的自负是有资本的,他的两位哥哥柳三复、柳三接都进士及第。柳永自信比两位哥哥才学深厚,那就别辜负了青春的大好时光,权且及时行乐,流光容易把人抛啊!

 

《少年游》之四

世间尤物意中人。轻细好腰身。香帏睡起,发妆酒酽,红脸杏花春。

娇多爱把齐纨扇,和笑掩朱唇。心性温柔,品流详雅,不称在风尘。

 

这首不知是描述哪位楚腰纤细的美女,酒至酣处,人面桃花,却又心性温柔,品流详雅,不称在风尘。读词的好处就在这里,好多词口语化,不费力气却又朗朗上口。

 

《木兰花》

心娘自小能歌舞。举意动容皆济楚。解教天上念奴羞,不怕掌中飞燕妒。
  玲珑绣扇花藏语。宛转香茵云衫步。王孙若拟赠千金,只在画楼东畔住。

 

因为柳永始终没有做过什么大官,所以各种典籍对大词人的生平和身边的女人表述甚少。这个心娘的身世也就是雾里看花了。但看到这里能分析出柳永是喜欢细腰美女的,不怕掌中飞燕妒么。

 

过于自负的柳永计划进京参加礼部考试,由钱塘入杭州,因迷恋湖山美好、都市繁华,遂滞留杭州,沉醉于听歌买笑的浪漫生活之中。恰逢当年在一起厮混过的好友孙何来杭州做两浙转运,门禁甚严;柳永未有功名,欲见孙何而无由,乃作《望海潮》词。才子就是才子,这首词马上成为流行歌曲排行榜第一,于是就有当红歌妓在孙何的宴会上演唱了。在座的达官贵人当然要问是何人大作,孙何即日迎柳永饮宴。

 

且看这首《望海潮》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写的是杭城民康物阜,胜景如画。词是绝妙好词,马上传遍大江南北,却又引发了一段故事。此词流传至江北,金主完颜亮闻歌,“欣然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原来金兵南侵,却是由柳永的词而起的。这个虽做不得准,但可见柳词之美。

 

后来金主完颜亮在采石矶被书生虞允文打败,在兵变中被部将杀死。书生故事多啊!

 

按平常道理柳永应该也是顺理成章进士及第,可上天必定在每一位天才发光之前苦其心志。等到柳永玩够了真正进京赶考,凌云辞赋,将帝都的“承平气象,形容曲尽”。哪料想真宗有诏,“属辞浮糜”皆受到严厉谴责,柳永初试落第。

 

像柳永这种自信到家的人物哪里忍得,愤而写下《鹤冲天》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翠, 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明代暂遗贤”一句,需要注释一下。明代不是指明朝,是圣明的时代。唐玄宗时期曾令天下,士子一艺精通,便可考试做官。当时李林甫为相,奸佞擅权,为了防止贤德之士涌现,便耍了手段,结果无一人合格。李林甫倒是会说,他向玄宗道贺,说是我大唐已经“野无遗贤”,实在是圣明的时代。大家看我前面的“杜甫是被房地产害死的”里面,诗圣杜甫就在这批考生之中被枪毙了。柳永用这个典故来讥刺当朝遗漏了自己这个贤人。

 

但这又何妨呢?

 

得失又何妨?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功名又何妨?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哪想到这首《鹤冲天》,柳永同志要用自己的一生来实践!

 

不幸的是这首《鹤冲天》又成了流行排行榜第一位,传到了皇帝耳朵里,其实宋真宗洞晓音律,早年亦颇好其词,每逢宴饮,都要歌者三番五次的唱柳永的词。但真宗即位后却开始刻意儒雅,而柳永又好作艳词,真宗对此颇为不满。几年后又到进士放榜时,真宗就冷冷的说道:“既然想要‘浅斟低唱’,要功名何用?”,遂刻意划去柳永之名,且去填词!

 

这里真宗皇帝就忒虚伪了,本身喜欢柳词,因为当了皇帝就要树立品牌形象“儒雅”,这也无可厚非。但你九五之尊何苦与一位才高八斗的青年才俊过不去呢?人家只不过是落榜之后的疏狂发泄罢了!归根到底,还是不能容忍这种对庙堂文化的蔑视与嘲讽!小家子气!

 

这样也好!

庙堂之高,一朝公卿,不缺屯田员外郎

江湖之远,十队红裙,罕见清明吊柳忙

 

随手写个对子送给这月亮之上的柳屯田吧,仓促而就,不完全工整,但正好到这里抒怀一下。柳永最后以屯田员外郎致仕,就是退休,所以又称柳屯田。下联在后面的故事里讲。 

 

却说柳永看到如此结局,反而想开了,干脆从此“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一方好印刻了“奉旨填词柳三变”七个字,专门盖章。

 

这分明是对当朝皇帝无声的抗议!

也是词人对失龙头望自我的解脱!

 

艳词入不去“儒雅”的法眼,且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艳词!

《凤栖梧》
蜀锦地衣丝步障。屈曲回廊,静夜闲寻访。玉砌雕阑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
旋暖熏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后来明清的小说家就直接用“张滚流苏,被翻红浪”来表示男女在一起锻炼身体。柳永就是祖师爷,出处就在这里。

 

当朝的权贵不赏识我,满城的歌女比你们有眼力!

 

京城娱乐界当时的情况是,歌伎以歌舞表演为生,其表演效果的好坏,直接关系到收入多少。演出效果取决于演技和所演唱的词,演技靠个人的勤奋练习,而词则靠词人填写。她们但凡有了一首新曲子,只要是柳三变填词,结果必定能大红大紫,财源广进。柳三变在家族中排行第七,所以叫他“柳七”。当时歌女们开工前不像现在跳没文化的小苹果,大家一起喊口号:“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中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柳七也因此可以流连于秦楼楚馆,衣食无忧。

 

你们别人在这里消费都靠真金白银,我柳七只靠一手好词!

当时的名妓谢玉英、陈师师、虫娘都是柳七的相好。

 

与虫娘作别,写下高处不胜寒的大作

《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我柳七不光艳词写的好,情到浓处,送别词照样天下第一!

谁说我婉约?我悲壮豪放起来照样惊天地、泣鬼神!

 

《八声甘州》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

 

这首《八声甘州》连苏东坡都叹服可以和最好的唐诗一较高下。

 

心上人不在身边,一首《蝶恋花》就整出个千古名句!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我柳七没有功名,还是一样的狂!我狂的有资本!

 

宰相吕夷简派人拿两匹蜀锦(四川绸)和四匹吴绫(江苏缎)求柳永写词,柳永笔走龙蛇将词写成,看看还剩下一张芙蓉纸,也许是刚才的词写得太得意了吧,柳永提起笔来在剩下的纸上写了一首《西江月》:
  腹内胎生异锦,笔端舌喷长江.纵教匹绢字难偿,不屑与人称量。

我不求人富贵,人需求我文章.风流才子占词场,真是白衣卿相。

 

我不求人富贵,人需求我文章!

在求人富贵的路上柳七见惯了冷眼!

 

当年柳永拜见宰相晏殊,来求取进步;晏殊在当时政坛和文坛的地位相当于相当于现在科学院和工程院的双料院士,欧阳修、范仲淹这些大牛都是他提携的。“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这种名句就是人家的。可是他对柳永却不大感冒。他们见面是这个样子的:

 

晏殊明知故问:贤俊作曲子(即写词)吗?

柳永冰雪聪明:我柳永只不过是和相公您一样,也喜欢写写词而已。

晏殊说:我虽然也作曲子,但从来没有写过“针线闲拈伴伊坐”这样的话吧。柳永看宰相晏殊如此一说,就黯然退下了。

 

这里的关窍在哪里呢?先来看看“针线闲拈伴伊坐”出处。

晏殊为什么要说这首词呢?

 

《定风波》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清一去,音书无个。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这首《定风波》是以一个少妇的口吻写的闺怨词,埋怨情郎一去音信全无,自己在大好春光里却压抑难过,百无聊赖。后悔当年应该把他的马鞍子藏起来,真希望回到当年日子,他自铺纸写字、念他的功课,我则手拈着针线,闲来陪他说话,那就不会象现这样,一天天地把青春年少的光阴白白地虚度!

 

讲完了就知道宰相晏殊为什么说这句“针线闲拈伴伊坐”了吧,你这种“下里巴人”的作品,怎能和应庙堂之上的“阳春白雪”呢?爱才惜才的晏殊怎么能不知道柳永的其他作品呢?单说这个就表明我们和你不是同类,你是宦场失意后落魄文人和身份卑微的小女子的共鸣,柳七如何不懂得?

 

再往深处分析恐怕就是晏殊看不上柳七的狂傲,何况一个当朝宰相如何肯冒政治风险提拔皇帝看不上的才子呢?

 

柳永黯然离去,回去没有自创什么“黯然销魂掌”,但他仿佛故意在和晏殊较劲,晏殊所有的词大多都是小令,柳永的名作基本都是长调,长调的写作难度、整体把握肯定远远超过小令。柳永以前,慢词总共不过十余首,而他一人就创作了一百三十二首。

 

柳永一直到宋仁宗亲政之后,才考中进士,当了睦州团练推官。柳永上任离京那一天,整个开封的青楼歌女们都赶去为他送别,哭声响彻九霄。

柳永当场做了一首《如梦令》:
  郊外绿阴千里,掩映红裙十队。
  惜别语方长,车马催人速去。
  偷泪,偷泪,那得分身与你?

 

我前面对联里的“红裙十队”出自这里。

柳永一生也没做过什么大官,据说晚年落魄潦倒,身无分文,但他的死却是轰轰烈烈,荡气回肠。相传柳永死时,“葬资竟无所出”,妓女们集资安葬了他。此后,每逢清明,都有歌妓舞妓载酒于柳永墓前,祭奠他,时人谓之“吊柳会”,也叫“上风流冢”,渐渐形成一种风俗。这种风俗一直持续到宋室南渡。

后人有诗题柳永墓:

乐游原上妓如云,尽上风流柳七坟。

可笑纷纷缙绅辈,怜才不及众红裙。

 

多情种写完了,我看那多情之人必有颗深情、伤情之心!

 

草色烟光残照里,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文章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典故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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