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的宁锦大捷,袁崇焕是个什么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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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冤.第三章.②

袁崇焕是一个根筋的人,某个念头一旦占据了他的头脑,脑子里就只有这唯一的念头。他不会再去考虑后果是什么,面临的最坏情况是什么,应该如何提前预备。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按照脑子里的念头去做就是了,大不了以命相赔。后来杀毛文龙是这样,天启七年宁锦攻防战也是这样。

先把这次宁锦战役的大概经过叙述一下。

五月初六日,皇太极率兵起行,初十日到达广宁,十一日进攻大小凌河,明军弃城而逃。金兵追杀至锦州城下,四面合围。当时守城的是太监纪用和总兵赵率教。后金攻锦州不下,又于二十八日分兵进攻宁远,杀伤城外明军数量颇多。在这之后,继续围攻锦州不克,在六月五日撤回。

这次围攻锦州,从五月十一日算起到六月五日撤回,一月不到,后金依然短时间内攻不下来就解围撤走。也幸亏撤了,否则崇祯十四年锦州被围,明军增援,主力被围歼,锦州最后也投降的惨剧在天启七年又将提前上演了。这是否是危言耸听呢?

《熹宗实录》里有一段袁崇焕自己的说法,大意是:金兵把锦州围困得如同铁桶一般,关外的精锐部队全都在宁锦前线,现在被金贼拦断切割成两处。金人以累胜之势来进攻,而我军积弱,十年以来站不住脚跟,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守。如要求出城作战,肯定不行(“责之赴战,力所未能”)。而且宁远等是山海关的藩篱屏障,如宁远不固,山海关必定震动,这关系天下安危,所以不敢用四城守军去救锦州,只能派遣一些奇兵威胁一下金兵了。[1]

注意,这里袁崇焕的意思是宁远绝不能出动主力前去援救,因为根本打不过对方。而这和袁崇焕当初鼓吹关外修城推进时说的话,已完全相反!

孙承宗等一开始推行关外修城战略时,就有人质问:如后金派遣大军围困孤城,那时该怎么办?孙承宗当时说可以指望宁远和觉华岛互为犄角。事实证明觉华岛靠不住。宁远之所以保住,仅仅是因为后金攻两天就撤了。

但袁崇焕没有从中吸取教训,反而因所谓宁远大捷认为以前推行战略是成功的。《明史》中有他一句铿锵有力的宣言“锦州、中左、大凌三城,修筑必不可已”。[2]

但老问题依旧存在啊,袁崇焕在天启六年四月丁亥的回答是一步步向前推进:“战则一城援一城;守则一节顶一节。步步活掉,处处坚牢。守关与复地不得分作两截功夫”[3]

真说得天花乱坠,“战则一城援一城;守则一节顶一节”,似乎前途一片光明。可到了后金真围攻锦州,需要宁远救援,袁崇焕态度却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变成了“责之赴战,力所未能”。

他只肯用所谓的奇兵去救,而这奇兵是什么呢?先是派了两百人的敢死队去冲击后金阵营,当然这两百人是送给后金当点心吃了,这一点袁崇焕自然也心知肚明,自供说“今已深入,未卜存亡”。还有其他一些不着边际的空头支票,什么“舟师东出而抄其后”,什么联络蒙古人来帮忙之类。比较切实一点的是,要派四千人去东援锦州。明军在袁崇焕的修城战略的灌输下,本就怯于野战,现在用众寡悬殊的兵力去救援锦州,而美其名曰奇兵,只能说是存心把这四千人送给后金当见面礼。后金早就等着打援了,皇太极给锦州守城将领的信中说:我知道你们等着援兵到来,所以不肯投降。我们难道是傻瓜,白白守在这里吗?正要等着你们的援兵来呢。(“我等岂徒守此地乎?正欲俟尔援兵来也。”)[4]

在《满文老档》中就有两千援兵被击溃的记录:

“是夜,命额附苏纳拣选八旗蒙古马,率其选中者,星驰截守塔山西路。当夜已过,二十二日遇明兵二千,额附苏纳率纛进攻,击败敌人,继而追杀,获马匹百五十余匹”[5]

这场战斗经过可以和《两朝从信录》中满桂塘报对照,是满桂率领的明军第二次东援,第一次是五月十六号,被金兵打退。这第二次,满桂率领两千人,乘夜摸上笊篱山,试图打破后金对锦州的信息封锁,结果仍无功而返。

派四千人去援救锦州,连袁崇焕自己都知道不过是应付朝廷,让人送死而已。而锦州如无外援,后金只要长期围困,则必破无疑。

袁崇焕在奏疏中说如果打不破对锦州的封锁,那锦州必定完蛋(“我兵战不可透,则锦为必破”)。后金再用围困锦州的手段来围困宁远,就算守城的准备再充分,等粮食吃光、援助断绝,同样完蛋(“又以困锦者困宁,虽城守素备,而食乏援绝”)。此时,他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朝廷调集所有可能调用的力量来救援关外,“则预为宁远、山海援者,非蓟门三协与宣、大两镇乎?”[6]

而在五月丙戌的一份奏疏里,说的更明确了,就指望两个:一是运气,一是关内援兵:如果后金撤退,那就是皇上您运气好。(“如其退去,则邀皇上之灵”)否则锦州败亡,宁远也必定被围攻,这是火烧眉毛、迫在眼前的祸患。必须赶快调集蓟镇、宣府的军队到山海关准备救援,“除调将遣兵之外,更别无他法”。[7]

而我们知道,当时明朝最精锐的力量,最多的物资都已放在关外修城守城上了。类似蓟镇,宣府这些地方都是常年拖欠军饷,士兵疲劣不堪。如果靠这些地方军队救援宁、锦,明朝当时就离亡国不远了。

本来主动窥伺时机,寻找后金薄弱环节发动攻击,胜负或有一拼。而老老实实修城,等后金来围城,来打援,在极度被动形势下手忙脚乱的调集军队去和后金野战,无异自杀。后来崇祯年间大凌河战役,锦州松山战役明军惨败也都验证了这点。

袁崇焕这所谓“除调将遣兵之外,更别无他法”几近垂死哀叹。到了五月辛卯,他更六神无主,乱了阵脚,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在奏疏里干脆就赤裸裸的提出了自杀式的办法。

他说锦州完蛋,宁远也肯定完蛋,与其到时罄尽天下的力量和后金在山海关前一决生死,还不如现在就在宁锦来一个彻底了断(“彼时罄天下之力与之争于关前,何如及今决之于宁锦?”)。所以要求朝廷调集各路人马,骑兵步兵一起进发,和后金决一死战云云(“马步并进,决一死战”)。宣称“拼此三万五千人殉敌,则敌无不克。”[8]

袁崇焕意思是为了一个锦州,要把明朝全部家当押上来个鱼死网破。而实际上他此时能调集的军队也不过五六万而已,以五六万的军队去和后金十万左右的军队野战,再加上他们一直灌输给官兵的怯战心理(和后金打只能守城),这种仗不打就知结果了。

当他们鼓吹在关外修城时,说得天花乱坠。明军和后金打野战是万万不行的,增加军队数量也是不顶用的,消极退守也是不行的,所以只能不断修城往前推进,靠修城守城就能避免打野战,就能制胜。而此时按照袁崇焕这种拼死一搏的部署,就是要让明军在最不利的被动局势下野战。

为修城而妄想避免野战,结果把明军逼入在最不利的形势之下野战的困境中。袁崇焕推行战略之自相矛盾,顾前不顾后,毫无头脑,已尽显无疑。而这种局势不过是当初熊廷弼早预料到的结果。

围城打援是后金求之不得的事,这一点一些明方官员也看得很清楚。在天启七年五月壬午的时候,太常寺少卿仍管兵科都给事中事许可徴就上疏说:后金进犯,料我军必救锦州,“将诱我兵于野战而用其所长,此奴之狡情也”。火器虽是我方优势,但必须战车和骑兵互相依靠,变化莫测,才有胜算,不知道关外对车战是否操演熟练?让毛文龙联合朝鲜,出没海上,往来侦探,牵制后金,或许才是挫败后金图谋的办法。[9]

天启皇帝此时对形势也看得相当清楚,他在一份奏疏的批示中说:

“锦州围困,不得不救,然奴亦度我之必救,为敌我之策。若直赴之,正堕其计”[10]

皇帝都明白的事,袁崇焕就是不明白。他这种毫无头脑的赌徒似的部署,让他的顶头上司蓟辽总督阎鸣泰苦笑不已,悲叹连连:

袁崇焕自打一开始就对援助锦州攻破后金围困,毫无信心。现在又突然说要拼死一搏,意思无非就是他自己赔上一条命就完事大吉了(“宁抚前疏曰:责之赴战,力所未能,而又欲决一死战,是明知而明拼之矣”)。朝廷的精兵强将全在关外,你拼完一死了之,朝廷从哪里再寻另外一批军队(“精兵宿将已尽此中,又安得另寻一种世界,以供此调援乎?”)?袁崇焕只需要担当辽镇的责任,而我不仅要管辽镇,还要挑着蓟镇的重担,如果我阎鸣泰要为自己考虑,那可以比你袁崇焕先上战场死掉算了。[11]

被后世当做袁崇焕战绩而吹嘘得神乎其神的天启七年这场宁锦大捷真相是极为不堪的。后金不过才围困了锦州二十几天,袁崇焕已经陷入了极度恐慌之中,一会儿说宁远绝不能派主力去为锦州解围的,一会儿又说要倾巢出动,和后金决一死战。

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清醒理智,冷静谋划,有的只是一阵接一阵毫无头脑的狂热冲动。先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修城守城上,一厢情愿的认为能守城就胜券在握。而一到了城池被围,马上陷入极度狂躁恐惧之中,又要明军所有的力量都孤注一掷来搏命野战了。

天启六年时,袁崇焕好歹还守了宁远两天的时间。天启七年的宁锦战役,在袁崇焕那里基本看不到任何可以一提的亮点。要说守城,那后金这次主要围攻的是锦州,而守卫锦州的是赵率教和纪用,太监纪用的表现都比袁崇焕要镇定得多。要说派兵救援,袁崇焕派去东援锦州,由满桂负责统帅的那几千军队,两次出去,都被后金拦截,灰头土脸的被打了回来。

而说到坐镇指挥,袁崇焕的表现更惨不忍睹,从一开始就表现的极端慌乱。看看他奏疏前后言论,你会纳闷这样一个毫无定算,主意前后矛盾的人,他是哪来的自信去领兵打仗的?难道凭的就是那种顾前不顾后的狂热与冲动?可离奇的是,就是这样糟糕的表现,仅仅是因为后金主动撤走了,又被吹嘘成是袁崇焕的丰功伟绩。

实际上,宁锦战役,真算功劳的话,太监纪用都比袁崇焕大得多。《明熹宗实录》中巡按直隶御史梁梦环报告称其冒着暑热,兼程赶赴关门,得知锦州城外,内臣纪用和将领两面夹攻,矢石交下,金兵的尸体遍野。

后来的史书藏头遮尾,对史料精心裁剪一下,就变成了又是袁崇焕的奇功了!


后金撤走是天气太热?

天启七年五月,后金攻打锦州之前,刚为剿杀毛文龙而去进攻朝鲜回来。也就是在后金看来,要想打西线,就必须先扫荡东边毛文龙的力量。从结果来看,皇太极仅仅是部分实现了目的,一方面确实迫使朝鲜有条件屈服,也消耗了毛文龙不少的力量;但另一方面毛文龙的有生力量被保留下来,对后金的威胁依旧存在。这才是导致后金十万大军攻打锦州,却依旧试图短时间内正面攻下城池,而不是实行长期围困战术的根本原因。

天启七年五月初六日,也就是皇太极率兵起行去打锦州的同一天,毛文龙在塘报里,就提醒关宁方面后金一面向东进犯,留有部分军队在朝鲜防止他去袭击其后方;另一面将要往西攻关(“一面东犯,踞鲜以制臣之掣尾;一面将西攻关”)。[12]

在整个五月六月,毛文龙对后金的袭击牵掣是没有停止过的,毛文龙在天启七年七月初十日的奏疏中说:自从今年一月份到六月份,没有一天不在对敌厮杀,弓矢盔甲器械,全都损坏,火药也都用完,而且士兵衣不蔽体,赤身跣足,这是四个来东江视察的太监亲自看到的。[13]

而《李朝实录》中一段记载,把毛文龙的牵掣说得更具体,天启七年六月,毛文龙派毛大巳见朝鲜官员时,毛大巳说毛都督从薪岛前往海州卫,为袭击牵制后金回撤做打算,刘海(即刘兴祚)全家老小都在海州卫中,到了那里肯定会有接应。[14]

对于后金一月不到就撤回的原因,《明史》中的说法是天气太热了,再加上伤亡大(“以溽暑不能克,士卒多损伤,六月五日亦引还”)。这个说法应该是沿袭自《满文老档》叙述的“时值酷暑,战则难以骤拔。是役也,士卒阵亡甚众,于初五日,大军自锦州还。”[15]

有些人看到《满文老档》里提到“是役也,士卒阵亡甚众”,大概又会认为是证明袁崇焕的功绩。其实这和袁崇焕没有太大关系的,袁崇焕当时驻扎在宁远,后金的损失主要是攻打锦州城造成的。而在分兵攻打宁远这块的记录是“击败,尽斩之”,“疾驰进击,击败之,追杀至宁远城壕,击毙于壕内,弃甲胄刀枪而逃遁坠壕、被创坠壕、及无伤坠壕者无算,尽歼之”。[16]

所谓天气太热,无法坚持下去不过是后金掩盖自己在东线战场上被毛文龙袭扰失利之下,为防老巢丢失,不得不回撤的遮羞之辞。前面也说过了,在后金看来,攻城不下,损失一些力量,这是不算丢脸的。但如果是在野战中,被毛文龙声东击西,吃了亏,那他们就觉得丢人了,一定要设法掩盖。

如《满文老档》天气太热之说成立,那后来在崇祯时期,清军围困锦州,从崇祯十四年四月一直围困到崇祯十五年三月,整整一年的时间,难道夏天的时候天气就不热了?

说攻城时损失太大,所以就撤走了,这也是不通的。因为后金完全可以采取围困策略,围而不攻,只要切断城内的物资供给,活活困死城内军民,那又怕什么士卒多损伤?根本原因还是毛文龙牵掣的结果。



[1]熹宗实录.4094-4095,卷84,天启七年五月甲申.“奴围锦州甚严,关外精兵尽在前锋,今为贼拦断两处。夷以累胜之势,而我积弱之余,十年以来战栗不定者,今仅能办一守字。责之赴战,力所未能。且宁远四城为山海藩篱,若宁远不固则山海必震,此天下安危所系,故不敢四城之守卒而远救,只发奇兵逼之”

[2]明史.259.列传第147

[3]熹宗实录.3363,天启六年四月丁亥

[4]满文老档.851

[5]满文老档.853

[6]明熹宗实录.4095,卷八四,天启七年五月甲申

[7]明熹宗实录.4104,卷八四,天启七年五月丙戌

[8]明熹宗实录.4111,天启七年五月辛卯

[9]明熹宗实录.4089,天启七年五月壬午

[10]明熹宗实录.4106,天启七年五月戊子,兵部尚书王之臣题奴为锦州,得圣旨

[11]明熹宗实录.4116-4117,天启七年五月癸巳

[12]东江疏揭塘报节抄(外二种).96,天启七年五月初六日具奏

[13]东江疏揭塘报节抄(外二种).100,天启七年七月初十日具奏

[14]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3354

[15]满文老档.855

[16]满文老档.854


文章转载自微信公众号:杜车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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