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廷相的思想

本站已不再更新,详情见关于本站,如果有缘的话我们微信(youwuqiong2022)再见吧!

王廷相和王阳明是同时代人,王阳明1472年出生,王廷相也就比他小两岁。这两人经历也颇多相似,这里就不细说了。这里主要还是介绍他的一些值得一提的观点。

提倡独立思考方面,王廷相说:

“若曰天下之理,先儒言之,皆善而尽,但习以守之可也,是不知道无终穷,忽忽孟浪之徒尔,谓之诬道;若曰后世之人,必不能及于古之儒者,是不知造化生人,古今一轨,中人以下,以己论量天下者也,谓之诬人。是皆流俗积习,贵耳贱目,任书籍而不任心灵者也,亦何望于圣人大方之域哉”。

“大抵近世学者,无精思体验之自得,一切务以诡随为事。其视先儒之言。皆万世不刊之定论。不惟遵守之笃,且随声附和,改换面目,以为见道”

 “学者于道,不运在我心思之神以为抉择取舍之本,而惟先儒之言是信,其不为函关之鸡者几希”

王廷相很尖刻地把惟先儒之言是信的人嘲笑成函关之鸡。

王廷相指出各种能阻碍人们形成正确认识的思维模式:

“见闻梏其识者多矣,其大有三:怪诞梏中正之识;牵合附会梏至诚之识;笃守先哲梏自得之识。”

那应该如何呢:

“故君子之学,游心于造化之上,体究万物之实,求中正至诚之理而执之”。

所谓造化当是指自然,不是让事实附会自己的臆想成见或者让书本的教条来禁锢自己的独立思考,而是通过考察自然万物和社会事物的实际情况,探求规律事理。

王廷相也认识到并非耳闻目睹就一定能给人带来正确的认识,如果不能与理性思辨的精神结合,同样可能把人带入误区,让人狭隘封闭:

“耳目之闻见,善用之足以广其心,不善用,足以狭其心。其广与狭,相去不远,在究其理之有无而已。”

这方面近代物理学变革就是不错的例子,大部分人被低速宏观条件下耳目之闻见所限锢,自狭其心,难以打破绝对时空观。而爱因斯坦则能用理性思辨的精神突破耳目闻见的束缚,从光速不变出发,得出似乎违背人们常识,却更为自洽合理的狭义相对论。

在唯物主义方面,王廷相也相当彻底,为此他对程朱理学都有批评:

南宋以来,儒者独以理言太极而恶涉于气。如曰:未有太极毕竟是有此理。如曰:源头只有此理,立乎二气五行万物之先。如曰:当时原无一物,只有此理,便有天地万物之气。嗟乎,支离颠倒,岂其然也。”

 “世儒谓理能生气,即老氏道生天地矣老庄谓道生天地,宋儒谓天地之先只有此理,此乃改易面目立论耳,与老庄之旨何殊?”


当然这些批评,也未必完全对。


他的有些观点,实际上已和现在的物质不灭与守恒原理很接近了。他说:

“天内外皆气,地中亦气,物虚实皆气,通极上下造化之实体也。”

“万理皆出于气,无悬空独立之理。造化自有入无,自无为有,此气常在,未尝澌灭。”

“是故气有聚散,无灭息。……譬冰之于海,寒而为冰,聚也;融澌而为水,散也。其聚其散,冰固有无也,而海之水无损焉”

王廷相的唯物主义是相当自觉和彻底的。

王廷相一方面对程朱有激烈之批评,另一方面对同时代的阳明心学也看不上眼,大肆抨击。这里固有门户偏见,但其批评也有合理成分:

近世好高迂腐之儒,不知国家养贤育才,将以辅治。乃倡为讲求良知,体认天理之说,使后生小子,澄心白坐,聚首虚谈,终岁嚣嚣于心性之玄幽,求之于兴道致治之术,达权应变之机,则黯然而不知。

以是学也,用是人也,以之当天下国家之事者几希!此与南宋以来儒者泛讲之学,又下一等。为社稷计者,不及时而止之,待其日长月盛,天下尽迷,则救时经世之儒灭其迹矣。

虽未点名,但明眼人一看即知,所谓好高迂腐之儒说的就是王阳明,当时以谈良知而著称者,舍王阳明更无他人也。

此外王廷相对中国秦汉以后的五行观念进行了严厉批判,他说:

“淫僻于阴阳者,必厚诬天道,傅会于五行者必荧惑主听。”

而且他还不仅仅是满足批判,而是更进一步对中国早期五行说提出一个历史唯物主义的解释,他认为早期的五行说不过是这五样东西“流行于天地之中,切于民用,不可一日而缺,是圣王治理天下国家的根据”而已。也就是说他认为金木水火土其实是从上古流传下来对国家的民生福利最需要注意的五样事物,至于附会到其他东西上去比如什么万物根源啊,天地气候变化,以及人事变化啊,那就纯粹是胡说八道。

他认为:

  金其实就是指铸造冶炼金属,制造兵器工具

  木就是森林木材如何加以正确砍伐利用的问题

  水就是沟隧灌溉,水利疏通,人畜饮用还有防止水灾的问题

  火则是从燧人氏钻木取火开始,煮饭烤肉,熟食取暖,乃至熔化金石,烧炼陶器不可缺少的东西

  土则是植物庄稼的根本,资源矿产所出,也是人赖以安身居住的根本,所以井田疆理的土政也是非常重要的

对于那些把五行任意附会牵扯,加以神秘化的观点,王廷相抨击道:

“自圣王之政衰,而异端之术起,始有以五行分配十二支于四时者矣,始有以五行配五脏六腑者矣,始有以五行名星纬者矣,始有以五行论造化生人物者矣。斯皆假合傅会,迷乱至道”

这里的批判的锋芒明显是指向战国时期邹衍的五行解释朝代更替说,以及西汉的董仲舒的五行相生相克天人感应说,乃至到宋代理学家如周敦颐等人还有把五行运用于解释阴阳变化的学说。这样的观点,比起前人来说,无疑是进了一大步!

在自然生物观方面,王廷相明确提出自然界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思想。他认为自然万物并非为人所设,人是自然界万物中的一员,只不过人比其他动物聪明,所以才能驾驭趋势食用其他生物而已。这种观点和达尔文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观点相比,也并不逊色,虽然还没有明确提出进化论的观点,但和同时期的西方思想界对此的认识相比,无疑是大大超前了。

不妨引他的几段话看看:

“天地之生物,势不得不然也,天何心哉?强食弱,大贼小,智残愚,物之势不得不然也,天又何心哉?”

“人物之生于造化。一而已矣。无大小,无灵蠢,无寿夭,各随气之所秉而为生,此天地之化所以为公也。……但人灵于物,其智力机巧足以尽万物而制之,或驱逐而远避,或拘系而役使,或戕杀而肉食,天之意岂如是哉?物势之自然耳。故强凌弱,众暴寡,智戕愚,通万物而皆然,虽天亦无如之何矣!”

五谷似也;断肠裂腹之草,亦将食人乎?鸡豚似也;虺蜿蝮蝎之属,亦将为人乎?夫人之食乎物,固曰天之为夫人之生之也。然则虎狼攫人而食,谓天为虎狼生人可乎?

实际上从王廷相的一些直接表述来看,他也明确提到远古时期的人是和禽兽一样的生物,他说“洪荒之先,人与禽兽等”[1]

王廷相的历史进化论思想大概也可以与西方近代才产生的类似观念相媲美了:

“儒者曰:天地间万形皆有敝,惟理独不朽,此殆类痴言也。理无形质,安得而朽?以其情实论之,楫让之后为放伐,放伐之后为篡夺,井田坏而阡陌成,封建罢而郡县设,行于前者不能行于后,宜于古者不能宜于今,理因时致宜,逝者皆刍狗矣,不亦朽敝乎哉?”

这段话基本就是在说社会形态是随着时代变化而不断发生改变演进,不过他这里说的“理”应该是指对应于具体某个社会形态的伦理规则之理,而不是抽象的一般规律之理。所以尽管他历史进化论观念本身值得称道,但对先儒之攻击未免有点偷换概念,为批评而批评之嫌了。

 

王廷相提倡变法变革之态度也颇为鲜明:

“立法者,圣人也。法久必弊,势也。使圣人在,亦必救而更张之。……执先王成宪,谓不可改,且以恐人者,乱道也,奸人也。”

他不仅仅是主张变法变革,甚至还把“执先王成宪”来反对变法的人说成是乱道,是奸人,很有攻击性。

他还有一段话也显得颇有先见之明:

“夫奸尻之兴,不在于末流势不可为之日,而在于势已形见,上下因循,不以为异之际;国家危乱之祸,不在于尾大不掉,无所措手之时,而成于机事谋动,苟且目前,眇不知远大之图之始。”

这段话抽象说来总是不错的,可惜要具体落实就很难了。比如万历时期张居正之所谓改革,很大程度就是“苟且目前,眇不知远大之图”,但不仅当时能清晰认识到这点人几乎没有,隔开几百年后的历史学家,能认识清楚的,恐怕也不多。

从王廷相的一些言论中可以看出他已经有了更加宏大的天下的观念,他在《慎言.五行》中说:

,一也;天下之国,何啻千百,天象之变,皆为中国之君谴告之,偏矣。以为千百国皆应之,而国君行政之善恶,又未必一日月而均齐也。

这段话本身的意思是驳斥那种天人感应的说法,反对把天上星象的变化和人事政治联系起来。

也就是说他认为根本不存在什么天的谴告,天象与人事没有任何关系,董仲舒所谓的天人相应的理论无法自圆其说,自相矛盾。王廷相认为天下之国,何啻千百,也就是天下的国家很多,如果天象的变化都是为中国的君主而谴责告戒,那么未免老天太偏心了,如果说所有的国家都感应天象的变化,那么所有这些国家的君主行政善恶不可能这么整齐一致。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的传统观念里,所谓天下就是以中国为中心,其他的小国家都是围绕着中国,只有中国的国君是最尊贵的。而王廷相这里却明确提出了天下之国,何啻千百,而中国只不过是这千百个国家中的一个,认为如果天象之变都为中国之君谴告之,那就偏矣,也就是说那就是老天太偏心了,何以单独照顾中国呢?

这样的观念可以说明当时明朝的思想界对于世界的认识,对于天下的认识已经相当开阔,眼界已经相当的宏大,不再把目光仅仅局限在中国本土,而是确切认识到中国不过是世界许多国家中的一个而已。

以上是对王廷相思想的一些简单介绍


[1]王孝鱼点校《王廷相集》,1989年出版,第864


文章转载自微信公众号:杜车别

支持游无穷网站的发展

类似文章

发表回复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标注